第八十九章 新生（1/ 2）

昏暗而苍凉的光芒照耀着大地，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归隅谷，到处充斥着沉闷和单调的气息。

灰白的原野上，三三两两紧挨的屋舍，是这灰色日月下仅有的生活气息。

原野尽头的天地，巨大的深灰虬枝横卧盘曲。像连接天与地的阶梯，又像一条盘踞而卧的巨蛇。远看是摇曳起伏变化着，近看却是静止不动，诡异而震撼。这是归隅谷新生的风景线。

寻木重现，横卧归隅谷。却再也不是最初那“日照以南，长至天穹”的模样。

废神们穷其余生要找寻的救赎就在眼前，却似是毫无察觉。

这些曾是神明又沦为废神的群体，在归隅谷一直过着如候鸟迁徙一般的日常，一直追寻着寻木的踪迹而活动，中途掉队则意味着再也不会再见。他们有的记得前尘往事，有的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。

而糸靥，既不属于前者，也不属于后者。她记得一些过往，也忘记了一些过往。

现在的她，每一日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。她远望着归隅谷天地间旁迤斜出的深灰虬枝，常常一看就是一整日。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魔怔里，然后待她沉入睡梦，又反复梦见那深灰虬枝上跳下来一个身影。

蓝青的长发，雪色的衣袂，看不清样貌，却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着。然后，深灰虬枝消失，周围的景开始转换，青山竦峙，河川澹澹，明月清辉。最后，那身影消失在琴声悠扬里。

她醒来的时候，心口空荡荡。她落下泪，浑然不知，呆呆看着头顶的灰色苍穹。可她知道，她又无意识沉入了梦境。

“朝颜花开，葸汀归·····“糸靥低喃出这一句，猛然坐起身。她掏出怀里贴身藏着的那枚半月玉玦，暗淡无光的青色半月形玉玦，就像一块廉价的塑料制品。

这一次，她看得分明，随即就笑了，“阿葸？”她咬着唇吐出这两字后，就捏碎了手中这枚早该捏碎的“谎言”。

远处的深灰虬枝，有种暗抑混沌的幽静之美。近处的她，同样有一种暗抑混沌的破碎之美。在她起身的瞬间，淡金的水纹随之荡漾在空气里，满是繁复精致咒文如一张金色面具爬上她光净的素颜。

“吾睡了太久，寻木竟成了这副畸形模样······”糸靥再次开口的声音如雏鸟的第一声鸣啼，又似春日第一株新芽破土而出。

荒古有神祇，主宰大地山川，谓之大地之神，名共主。共主其下有二十四方神，其中又有八位主方神。艮艮坎离兑震巽乾坤，这八方主神虽承袭共主之名，却又各自为阵。

艮为山，坎为水，离为火，兑为泽，震为雷，巽为风，乾为天，坤为地。这八方神是天地自然元素衍生而诞世的最早神明，却也是荒古时期最先陨落的神明。

他们是自然的神明，总能感知大地的脉动。就像叶落归根，他们的陨落寂静无声，化为世间尘土。糸靥却是一个特例。

在荒古，但闻糸靥之名，最先想到的不是她身为八方神之一的艮方神，而是荒古巨妖。

巨妖生于海，海枯妖现；妖现山峦起，峦生草木；草木衍万物，泽润生民。古时人间祭祀的最早神明是山神，而那山神就是荒古巨妖。

追根溯源，糸靥就是一个特例。她即是艮方神，也是兑方神。其神之恩泽与共主并驱，她即是信仰和祈愿而生的神，也是自然元素而生的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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